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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及亞洲首富阿達尼（Gautam Adani）近日遭遇了一次重大危機。他的企業在幾天之內，市值縮水超過1000億美元，而這一切源自一家小小做空機構的報告。

阿達尼集團（Adani Group）成立於1988年，最初是一家商品貿易公司，在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的支持下透過收購實現擴張。阿達尼花了四十年的時間建立了一個橫跨能源、農業綜合企業、房地產和國防等領域的商業帝國。

2022年，在許多億萬富翁的財富都在縮水的同時，阿達尼的財富卻飆升了440億美元。同年9月14日，他以1506億美元的淨資產，一度超過亞馬遜創始人兼董事長貝索斯（Jeff Bezos），成為世界第三大富豪。

隨著阿達尼的企業集團走向多元化以及向全球擴張，他迎來了各種各樣的注視，其中也包括審視的目光。今年1月24日，美國做空機構興登堡（Hindenburg Research）發布長篇報告《世界第三大富豪如何實施歷史上的最大騙局》。

在100多頁的報告中，興登堡對阿達尼集團提出了一系列非同尋常的指控。報告指稱，通過為期兩年的調查發現，該集團「無恥的股票操縱和會計欺詐」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

報告的關鍵指控是，與阿達尼關係密切的人利用離岸空殼公司組成的網絡買賣他公司的股票，並抬高股價或向他們注入資金，以便使他的公司顯得更有信用。興登堡認為，通過讓企業顯得更有價值，阿達尼集團可以吸引更多投資或獲得更多以股票為抵押的貸款。

興登堡是誰

做空機構往往通過分析、盡職調查等方式出具研究報告，向市場提供相關的信息，並通過押注股價的下跌而獲利。

總部位於紐約的興登堡就是這樣一家專注於賣空的投資研究機構。該公司取名於1937年爆炸的德國飛艇「興登堡號」，表示其使命是指出必然會爆炸的「人為災難」。興登堡號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飛行器，相當於飛艇界的鐵達尼。

紐約的興登堡研究機構至今成立才五年，只有十幾名員工。興登堡的創辦人安德森（Nathan Anderson）以分析股票下跌而聞名。安德森今年只有38歲，曾在一家金融分析公司工作，為富裕家庭的投資公司檢查潛在交易。他說，他的熱情是「發現騙局」。

自2020年以來，興登堡先後瞄準了約30家公司。根據美國彭博社的計算，這些公司的股票會在做空的六個月後平均下跌約26%。

最著名的是興登堡做空電動汽車製造商尼古拉公司（Nikola Corp），尼古拉的股價隨後暴跌90%以上。賣空者的成功引發了投資者對尼古拉公司的質疑，該公司的創辦人彌爾頓（Trevor Milton），最終於去年10月以欺詐投資者的罪名被定罪。

阿達尼集團顯然是興登堡迄今為止所做空的最大一頭「大象」。

發售股票失敗

興登堡本次做空報告的發布，正是阿達尼的旗艦企業阿達尼企業有限公司（Adani Enterprises Ltd）公開向投資者招股之前。阿達尼企業有限公司尋求籌集2000億盧布（25億美元），是印度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後續招股（非首次招股）。興登堡推出報告的時機，被認為並非偶然。

2月9日彭博社引述知情人報導，阿達尼集團原本準備在股票發售之後再逐條反駁興登堡。但是隨著股價開始下跌，一種緊迫感席捲了阿達尼總部。幾天之後，該公司發表回應。

阿達尼集團反駁稱，興登堡的報告充滿了賣空者陳舊和毫無根據的指控，以期獲得「不當收益」。附錄的回覆長達400多頁。

雙方的文件以令人目眩的細節展示了複雜的商業交易。對於任何專業人士來說，這都是一大堆信息，更不用說普通投資者了。人們無法分清誰說的對與不對。

1月31日，阿達尼企業有限公司的股票收盤價比新股發售價低4.4%。第二天，收盤價更是低於認購區間30%以上。焦急的投資者打電話給阿達尼團隊表示擔憂。據悉，阿達尼的主要投資者之一，阿聯酋的億萬富翁家族企業皇家集團（Royal Group）敦促阿達尼集團重新考慮股份出售。

當天夜間，阿達尼企業有限公司的新股發售被取消。阿達尼在影片中表示，「我們的董事會強烈認為，繼續進行（股票發售）在道德上是不正確的。」

印度有史以來最大的後續股票出售以失敗告終。

跌出亞洲首富

在取消股票發售數小時後，阿達尼在電視講話中重申，公司基本面強勁，資產負債表健康，該決定不會影響現有營運和未來計劃。阿達尼還向投資者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2月2日孟買的股市開盤後，阿達尼的股票繼續暴跌。自興登堡做空報告出台一週後，一批與阿達尼相關的公司市值縮水超過900億美元。截至2月8日，總虧損達到1090億美元。而在此之前，這些公司的價值約為2360億美元。

阿達尼個人的損失也達到580億美元，這幾乎是他財產的一半。此時的他已不是印度首富，更不是亞洲首富了。

這場動盪不僅重創了阿達尼集團的股票，還打擊了向這些公司提供貸款的銀行。自興登堡報告發布以來，印度政府控制的印度國家銀行的股價下跌超過了10%。

隨著事情的發展，更廣泛的印度股市指數也暴跌，盧布對所有亞洲貨幣都下跌。有人甚至認為，興登堡的報告等同於是對印度本身的攻擊。

動搖投資者對印度信心

阿達尼一直是印度總理莫迪「印度製造」運動的支柱，該運動旨在發展該國的基礎設施和製造業。自莫迪上台以來，阿達尼已成為印度政府利用私人資本促進基礎設施建設和國內製造業發展的典型代表。

莫迪和阿達尼來自同邦，兩人從2000年代初開始就關係密切。莫迪擁護什麼，阿達尼就建立了什麼。阿達尼投資機場、發電廠和數據中心等資本密集型項目，都是莫迪經濟增長議程的核心。阿達尼將自己的商業利益與莫迪的發展目標結合起來，將他公司的命運與印度的命運聯繫起來。

因此當阿達尼集團受到質疑時，莫迪也遇到挑戰。印度的反對黨公開要求，調查興登堡對阿達尼集團的欺詐和市場操縱指控，並表示莫迪政府害怕他們要求調查的討論。

賣空者的攻擊不僅讓阿達尼陷入他企業生涯中最嚴重的危機，也引發了關於印度作為全球經濟增長引擎和國際投資目的地的可信度問題。

新加坡的資產管理公司和金融諮詢公司Global CIO Office行政總裁杜根（Gary Dugan）表示，國際投資者可能會對投資印度股票的風險進行重大重新評估。

事件發生三週以後，由於阿達尼和他的家人預付11.1億美元的債務，股價因此出現了部分反彈。但全球市場的目光仍然集中在阿達尼的身上。

截至本文發稿時，印度市場監管機構印度證券交易委員會已開始調查阿達尼集團的股權出售中是否存在任何潛在的違規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