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友友前幾天接受 The World Post 的訪問,言談中反思人文、藝術、創意和現代生活的關係。從忙碌的巡迴中,他發現在全球化發展如此緊密依賴的文明中,有許多事情是不適用的。
現代的腦神經學研究清楚的發現我們人類有兩種神經途徑:一個是批判性思惟,另外一個是同理心思惟,人一次只會使用一種思考途徑。不過我們也都知道一個有智慧又平衡的決定來自於整合這兩種思維,以及別忘了,情緒因素。這些發現讓我們思考,是否存在另一種可能的思維,亦或可以稱之為一種新的領悟,能將藝術與科學再度結合。
馬友友認為,能瞭解整合兩種思惟有多重是現代人的當務之急。我們處在一個重視整體發展的世界,但這個世界同時又由破解成許多片斷、專業和紀律。因此,全球化下的各種文化更需要以同理心出發的瞭解來銜接。
馬友友因此提出:現代最重要的能力是,更設身處地、不評斷人的為他人著想。
也就是所謂的同理心。而同理心源自於對藝術和文學的深層瞭解,才能下意識地進一步連結。 反觀我們自己,台灣教育長期存在著「太早分組」、「過度偏頗人文或科學培養」的問題,妨礙了同理心的培育。
從 STEM 到 STEAM。馬友友語重心長地指出:過度競爭、過度重視教育學歷的現代,學校過於重視 STEM (自然、科技、電資和數學) 幾項學科的做法是短視的。這些學科雖然重要,但他建議應該要加入藝術 (Art) 這門學科才是- STEAM。他的原因既簡單又明確。
藝術整合訓練團體合作、彈性思考以及有紀律的想像,這些都會導向創新的能力。馬友友以鋼琴家為例; 一個讀譜跟演奏技巧都有天份的鋼琴家,必然會對外在環境敞開心胸,但是他也知道,要真正的到達卓越,他必須用有紀律的知識來篩選他的想像力。當他在演奏的時候,你馬上就會知道他有沒有達到那份平衡。
對馬友友來說,他提到的那些創新能力對當今無比重要,而表演藝術正是有效培養出這些能力的方式。有了這些能力,我們在任何一個學領域都能游刃有餘。
同理心是另外一個關鍵的工具。同理心和想像力緊緊相扣,讓你可以想像別人正在經歷什麼。同理心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這不只是讓我們在有佐證的方式下更瞭解別人,更因此能知道自己有什麼其他可能。
這是多麼強大的觀點,一直到馬友友這麼說前我都沒有這麼想過同理心的重要。同理心思惟在今天這個科學教育為主的社會下嚴重缺乏。大家都知道創新的重要、都想被啓發、但是為什麼遲遲停留在喊口號的熱血階段呢?
藝術,在馬友友的口中,教導我們連結彼此,進而連結上比我們每個個體更偉大的事物,達成個體和群體之間的平衡。對馬友友來說,STEAM 正是幫助我們解決教育問題的解答,這樣的解答或許有一天能讓孩子出自自我的熱忱想去上學,而不是因為那是一種特權。
平衡和必要的邊緣 EDGES。馬友友繼而指出,人都在找尋生活的意義。在工業化掛帥的現代社會,我們卻忙著逃避生命的意義念頭,因此,我們不斷在死亡前花費大筆的醫療費用。藝術幫助我們參與內心深層的情緒,體驗包括失去至親的種種感受,而非逃避它。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重新到達精神的平衡並找到其中的意義,而不是制式化的企圖管理我們生活的每一面。
在地球上我們只能存活在極少數的環境狀況下- 就氧氣、光、酸度和空氣的綜合條件來看。若以頻寬這樣的方式顯示,能生存的區域多半集中在中間。不過就像生態學中,再極端的兩種生態都會有交會的邊緣,比如說草原和森林的交會處。在這個地帶,是生物多樣性最豐沛的地方,因為各種生物都能從兩種生態系中擷取養分。
我們身為高等演化的生物,也有這樣必須存在的「邊緣」。追求生命起源的理工人才和藝術家分別在這頻寬的最兩端。我剛開始一時間搞不清楚馬友友的意思,他不是才說平衡很重要,為什麼又強調生活中的邊緣呢?
但想想,就生態系交會的例子來看的確如此。創新便是源自於兩個邊緣的銜接,在那邊資源豐沛,孕育出更多很棒的點子和新型態。只有科學和藝術,批判性思維和同理心分析都被連結在主流中,我們才能找到社會中永續的平衡。
馬友友又強調任何的極端注重某種學科或是過猶不及才是造成社會的危險因素。看到這邊我更加確定了他和李安同樣有悲天憫人,溫和卻堅強的內向力量。
全球化真正創造的是文化。針對文化這點,馬友友表示他的音樂旅程正強調了這點——全球化真正創造的是文化。正如他先前說的邊緣效應,全球化不但不會摧毀文化,反而在這些銜接區域產生更多火花。許多最有趣的事情都是在這些地帶發生的。我們發掘世界各個角落的方式,就是深掘各地傳統。
馬友友接下來舉了個他很常在訪談中用的例子:「任何大提琴家的核心曲目是巴赫 (Bach)的作品,其中每一個組曲的中心是一種叫薩拉班德的舞步。」
At the core of any cellist’s repertoire are the Cello Suites by Bach. At the heart of each suite is a dance movement called the sarabande.
這種舞步源自於北非,開始是較為緩慢又誘人的。接著在西班牙出現,因為過於挑動因此被禁止。這舞步接著被帶到美國,同時跋涉到法國,成為一種宮廷舞。巴赫在 1720 年將這種舞步編織在他的組曲中。而今天,馬友友,一個中國家庭教育巴黎出身的美國音樂家正演奏巴赫。這個例子展現了各種文化都參與了塑造藝術的過程,但是這藝術是屬於所有人的。 這點和受到中原、台灣、美國文化三重影響,孕育出綿長而深厚的拍攝風格的李安不謀而合。
這樣的想法更令馬友友在 1998 成立絲路計畫,旨在研究地中海和太平洋千年前來文化的交會。過去幾年來,參與計畫的人不論膚色國籍都大方分享經驗,畢竟保存傳統的最好方式是透過原生的演化,比如使用現有工具如 Youtube 或是音樂廳來產生。
世界不只是我們可以衡量事物所的組成。我們在一個處處在衡量的社會,人們習慣用人的思考外殼來分類。如馬友友因為他的表現被歸類為大提琴家,但熟不知他自己只將大提琴家這個身分視為他個體的冰山一角。那是他唯一有聲音的存在部份,但是在水面下湧現的其他思考和情緒感受才是他真正的人生。
米開朗基羅曾經說過:「我把雕像從大理石中解放出來」
相同的,馬友友也說自己的音樂源自於身邊的世界和自己的生活。或許我們必須瞭解,宇宙間許多事物的運行並不是只有看得見或是能衡量的。看見這些事物的方法,是用同理心,學習體會各個領域的奧妙之處,再讓每個面向的自己不停地產生交界,在那些最可能產生新的念頭的地帶,便能創造出這個地球上不需要衡量就能看見的感動。
本文轉載自CARE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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