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陰雨,週一陽光露臉照的台北暖烘烘。上午時分,內湖區駭人聽聞的女童命案,卻讓全台灣人的心都涼了。大家都在問為什麼?究竟什麼樣的環境,造成這些事件的發生?
電視上令人鼻酸的一幕,受害女童的母親噙著淚說,「希望由家庭、教育做起,希望我們以後的子子孫孫都不要出現這樣的人!」話到激動處,眼淚奪眶而出。
對於凶嫌,我們知道的仍然太少,僅知他有毒品前科、無業,家中搜出的29本筆記,寫著看似語無倫次的囈語。一時間,「殺人魔」、「隨機殺人」、「精神病」和「殺人魔」以及刑責量度議題再度攻佔媒體版面。
然而,「隨機殺人」、「無差別殺人」這樣的說法,過份簡化犯罪者心理,如果在案發後,無法照亮犯罪者心理的陰暗故事,反而把故事的主要話語權交付媒體的驚悚標題,只會導致社會沉浸在道德恐慌中。
殺人犯的內心
芝加哥羅耀拉大學心理學教授加巴瑞諾在分析美國隨機校園槍擊案槍手的研究指出:「就像孩子玩的積木遊戲一樣。最終,塔會倒下來。你可以指著最後一塊積木說,它就是積木倒下來的原因。但是,實際上積木倒塌是一系列風險因素累積的後果。」
加巴瑞諾多年來潛入犯罪者內心世界,然後以專家證人身份出席一場又一場的殺人案法庭審判。加巴瑞諾告訴BusinessInsider,鮮少殺人犯符合所謂的「殺人魔」定義,深入分析加害者複雜的暴力和反社會傾向,若非要歸納出一個犯案者的共通性,那就是他們都需要幫助。曾有一位犯罪者向加巴瑞諾坦承,無數個夜晚,自己是在哭泣中睡著。他們在生活中面臨無數的道德交叉路,然後在某個交叉路口,他們踏錯了步伐,走向犯罪。
美國南佛羅里達大學和加拿大西門菲莎大學教授海德、波瑞加德和邁爾斯曾在報告中,刻劃出兒童暴力加害者的模樣。
報告說,加害者通常相當「害羞、焦慮、保守,且有嚴重的自卑感」,他們躲在自己想像出來的世界裡,在那個世界裡,他們強大且無所不能。然而,當他們花愈多時間在那個不存在的世界裡,非真實的世界就會變得更真實。這個外界難以觸碰的祕密世界,讓他們與家人、鄰居和朋友們漸行漸遠。
加巴瑞諾說,即便外界看不到、摸不清,但其實每一個駭人聽聞的犯罪背後,都有一套「邏輯」,一套只有犯罪者自己懂的邏輯。加巴瑞諾說,「犯罪者自有一套邏輯」的說法,不是要合理化犯罪者的恐怖犯行脫罪。然而,驅使人拿起刀械、槍枝殺害無辜者的不是「邪惡」本身,而是過往的毀滅性的創傷。
加巴瑞諾讓每一名犯罪者填寫童年期逆境問卷(ACEs)診斷測試, 10道題問卷,問題涉及受虐、家暴和其他童年創傷。結果出爐,一般人的平均分為最健全的0或1分,「在殺人案件凶嫌當中,卻很少人的得分低於8分,很多人更是拿到9分或10分。」他說,對殺人嫌疑人來說,他們的心理經歷了多次有如鯊魚襲擊般的狂暴攻擊。「我認為,我們若要瞭解暴力為什麼會發生,或者決定如何幫助與處理個案的時候,就要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社會疏離問題
日本有許多對於「無差別殺人」的討論,根據wsws.org,截至震撼全球及日本社會的2008年秋葉原隨機殺人案件的10年間,日本總共發生67次「無差別殺人」案。
在日本,這些犯案者被歸類為具有繭居、蟄居心理,他們過著自我封閉的生活,為了逃離社會壓力,拒絕上學、上班、不出社會、不參與社交。日本心理學家齊藤環(Tamaki Saito)最早在報告中描述這樣的心理狀態,並估計日本有100萬名繭居族。
京都同志社大學商學院經濟學教授濱矩子(Noriko Hama)接受英國《每日電訊報》時說:「他們首先會撤離社交活動,然後對周遭世界做出暴力行為。他們對未來有濃濃的不確定感、恐懼、沮喪且孤立無援,種種因素導致暴力和絕望的循環。」
然而,當社會不平等問題深化、貧富差距擴大,社會壓力似乎有增無減。社會吹捧、盛讚贏家,並將失業、貧窮以至其他重大挫折,歸咎於失敗者自身的缺陷。社會底層的那一群人,就像面對著死胡同,無法脫離現況。在社會機制中,他們是疏離的一群人;在政治場域裡,他們無法掌握大聲公,讓在位者聽到他們的聲音。
約翰傑伊刑事司法學院(John Jay College of Criminal Justice)教授施萊辛格(Louis Schlesinger)說,這些人認為自己在世界上無權無勢,卻想用自己的力量在世界上「行使權力」,他們認為社會不公,並想要消除這種不公平,想要用一切方式達成自我價值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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