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40歲的人盡量延長青春,企圖晚婚,遲遲不肯生孩子,享受了史上最長的青春期。拜醫療科技之賜,許多人父母健在,自己看起來年輕,被稱為「新30歲」。面對完全不同於上一代的責任與挑戰,40歲的人如何突破?
現在40歲這一代,所謂的六年級生的舉止與行為,和以往的人已經大不相同,有人形容他們是「新30歲New 30s」。
科學家也用人口學證實此觀點。他們用「人們期待還能活多久,取代人們真正活多久」來計算。德國維也納人口學研究所(Vienna Institute of Demography)測量德國、日本與美國人發現,在2000年時,39.9歲的德國人認為他們還能活39.2歲,若到2050年,51.9歲的德國人認為他們還能活37.1年,所以「中年」在2050年應該發生在52歲,而非2000年的40歲。
外貌上,40歲的人不顯老,也不要老,不要人家猜出他們的年齡。雖然他們在辦公室已經變成「哥」、「姐」字輩了,工作負擔與壓力與日俱增,卻不願在外表上變得一樣有「份量」,便勇於投資抗老產品、微整形和減肥。
現在40歲的處境與過去不同,以往的生涯理論認為,40歲面臨的中年危機是一種反轉。男性一生貢獻事業,忽略生命其他重要事物,到了中年會想找生命意義;而女性前半生都貢獻家庭,一到中年反而想建立自我價值。但現在的40歲,在成長過程中,目睹自己的父母太早因為生兒育女、房貸。跳入委屈求全的中年生涯,他們對承擔責任特別謹慎。
儘量延長青春,企圖晚婚,遲遲不肯生孩子,享受史上最長的青春期,拜時代之賜,他們六、七十歲的父母都還健在,依舊以青少年的規格對待自己的「40歲的大孩子」,仍期待孩子能走向他們心中暗自設定的人生,有意無意不剪斷臍帶。「40歲有什麼用,媽媽還不是老叫我吃水果」 若按以往的習俗,沒有結婚就不算大人,那現在有一大群沒長大的40歲「小孩」。
女性的狀態尤其特別,不婚、晚婚成為這個世代最閃耀的風景。台灣的阿拉佛(日本流行語,指40歲上下的女性,around 40)近三成是單身,高達53萬人,約半個台中市人口,創造了台灣有史以來最高比例與特別的社經地位、生活型態與心理層次。她們收入穩定,自足自得,一人飽全家飽,捨得寵愛自己,是現今不景氣下最被重視的消費族群。
結了婚的40歲也未必從此幸福快樂,他們比以前的40歲晚婚也晚當父母,多數人在幼稚園、醫院、辦公室間奔波,喘不過氣。 「未婚的人覺得擁有太少,結婚的人覺得擁有太多。」三明治世代上有父母,下有子女,中間有婚姻需要修修補補,只不過以往的世代小孩起碼念到高中了,現在40歲小孩可能還在念小學、幼稚園,養育的壓力相形大增。
根據主計處國情統計,1990年35~39歲才生育第一胎佔千分之15。但2008年已多達千分之25。
已婚女性照顧者的角色根深柢固,雖然已經晚當父母,感覺上心理上已經準備妥當,但壓力比她們預期的大。主計處調查,台灣女人除了工作外,每天花在做家事、照顧家人、教養子女的時間是2小時23分,是男人32分鐘的4.4倍。
加拿大的研究發現,女性在40歲會經歷更多的健康問題,這些問題尤其和情緒有關,導致40歲女性擁有較差的生活品質。研究人員Heather Orpana說,40歲上下的女性幾乎掙扎於工作、家庭、和其他照顧責任,她們患有「時間飢渴(time hunger)症」。女性生理或心理健康都在40歲急速下降,加拿大的調查發現女人30幾歲「有點快樂(somewhat happy),到了40歲就「有點不快樂(somewhat unhappy)」。
40歲責任這麼重,偏偏健康往下走,彷若剪刀的軸交叉。很多人在40歲上下,開始在健檢報告上看到許多紅色數字。40歲決定你的後半生,40歲要大修,否則出現問題時,就晚了。很多40歲的人最害怕電視上出現的突然心肌梗塞或中風的例子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從心血管疾病來看,男性45歲就會走下坡,年齡,是不能矯正的危險因子,」台大心臟內科主治醫師王宗道說。
害怕是害怕,但40年來養成的生活習慣很難改。衛生署國民健康局公布的三高追蹤調查,40歲以後無論是血糖、血脂、血壓發生率都驟升。
拜媒體之賜,很多「新30」的40歲人知道要保養,然而,多數人仍不會真正控制飲食與運動,常落於短期立志和自我安慰式的衝動性購買,例如買了健身房的會員卻只去了幾次,或為了騎自行車買了整套自行車服。數字可證明。根據東方線上的東方消費者研究,台灣40~49歲女性七成平均每週運動時間不到30分鐘或幾乎沒有。
或許是幸運,40歲這代的六、七十歲父母有累積財富,加上政治民主化的衝擊,多元價值的洗禮,使這代40歲比較重視實現自我價值,且多勇於早點去追夢,不像老一代只敢等退休後再說。
只是,無論是哪個年代,無論已婚未婚,無論貧富貴賤,不變的是,40歲都要面對生命失落與遺憾。40歲人多數與命運交過手,面臨親人的衰老與病故。而且,到了40歲,心境開始從取悅他人到主動定義自主。40歲之前,總是取悅看重自己的人,如父母、教練、師長、伴侶、老闆,來求取「生存」與「站穩」。
但40歲之後,那些藉以形成自我認同的奮鬥與各式競爭,如今成為無聊的重複性工作,有著不可避免的憤怒與沮喪,學著重新定義工作的人生。
「比賽不到最後,就不算結束,」美國大聯盟洋基隊傳奇捕手Yogi Berra曾經說。「當人們活得愈來愈久,可以計劃更多,可以更有效率、更積極,彷彿他們還年輕,」美國史丹佛大學歷史系教授Warren Sanderson說。
展望未來還有四、五十年,40歲真是「我還太年經,心情還不定,」還想有機會修正人生腳本,嘗試各種挑戰與滋味,不同於過去幾乎只會發生在青春期。40歲或許是有錢的青春期,同是進入另一個新階段,而且同樣迷惑、焦慮,只是這次的目的是讓生命故事連貫。
每個人都在自編、自導、自演自己的人生故事,而且你的故事就是你的命運。安泰勒知名小說«意外的旅客»書中主角便在40歲時宣稱:「現在的我可比過去任何時候更像我自己」。
在40歲這個階段,脫去虛飾的外殼,終於發現頭銜、地位不再那麼重要,死亡也不再是飄忽不定的焦慮,而是肉貼肉、必須與之交手的真實處境,面對「剩下」的時間:「我要怎樣被記得?我要記得誰?我要在身心健康投注多少心力以確保老後活得輕鬆自在?」這些考古題都一一現身,逼你回答。
這代40歲跌跌撞撞走向全然未知的人生分水嶺,表現或許不如舊日中年人的「標準」,但毫無矯飾與模仿,他們編寫的不是新30,而是新40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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